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底层叙述、边缘立场与回归抒情——读2009年中国当代诗群(派)大展 1978—2008有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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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转载)底层叙述、边缘立场与回归抒情
——读2009年中国当代诗群(派)大展 1978—2008有感
龚奎林

 

    1986年10月《深圳青年报》编辑徐敬亚、安徽《诗歌报》主编蒋维扬策展、主办了中国诗坛1986‘现代诗群体大展,10月21日,《诗歌报》与《深圳青年报》分别刊发了大展第一辑与第二辑。10月24日,《深圳青年报》刊发了第三辑(三个整版)。两报先后刊出了总计7个版、64个流派、100多位诗人、13万余字的诗歌作品和宣言。是新中国现代诗历史上第一次规模空前的断代宏观展示,深刻地改变了中国诗歌格局和方向。被文学史家称为是“对于中国‘新生代’诗歌一次最有规模的检阅”。1988年8月,在沉积了两年之后,徐敬亚与孟浪主编的《中国现代主义诗歌群体大观》(民间俗称“红皮书”)出版。2003年《星星》诗刊、《南方都市报》共同策划了“甲申风暴·21世纪中国诗歌大展”。这两次大展,对中国当代的诗歌发展产生了深远的影响和积极意义。特别是1986年诗群大展,在那个为诗歌而疯狂的岁月里,“大展”是中国新诗出现以来第一次如此集中地把青年诗人集合在现代主义旗帜下的壮举,也是上个世纪末中国诗坛最有价值的活动盛事,它推出了非非主义、他们派、大学生诗派、新传统主义、莽汉主义、新感觉派、撒娇派、新口语派、日常主义等众多诗歌流派,更是影响深远。由于受到资讯、地域等时代的局限性,有许多诗人并未能得到展示或错过这样的机会。因此,为了总结新中国改革开放30年来新诗的成就,尤其是展现新世纪10年来的诗歌成就,并为新兴的年轻诗人提供一个全国性的舞台。《黄河诗报》主编王竞成、《江苏诗歌论坛》版主月色江河联合全国优秀诗人、诗歌评论家策划了《2009年中国当代诗群(派)大展:1978—2008》,并向全国诗友征稿,其选稿原则是:“坚持‘百花齐放、百家争鸣’的开放思维,以思想性、艺术性、先锋性为选稿标准,杜绝人情稿,关系稿。尤其注重80后、90后的新生力量。” 广大诗歌爱好者和诗人不分地域、不分族群、不分年龄纷纷把自己的压轴作品投送到大展中,因此也就出现了这部厚重之作。大展充分利用网络媒介的力量,大阵容,大范围,大跨度,从主流诗歌,民间诗歌、网络诗歌等视角,以当代诗歌的思潮、体例、阵营、事件为主线,以个体的诗人及作品为辅线,展开了流派卷、民刊卷、网络卷等颇为宏阔的诗歌,包括90后诗歌展、80后诗歌展、大学生诗歌大展、女诗人诗歌大展、流派诗歌大展(包括陌生化主义写作、零点写作、包间派诗歌群体、卡丘主义、完整性写作、打工诗派、图案诗)、校园诗人大展、网络诗歌大展、民刊作品大展(包括大别山诗刊作品展、民族诗人报作品展、陌生化主义写作、延伸民刊作品展、赣西文学作品展、大西北诗刊作品展、星光诗刊作品展、中国微型诗刊)等,不仅对中国当代诗歌再一次进行了全方位的扫瞄或链接,同时也推出了不少养在深闺人未识的诗人,为中国当代诗歌的发展献上了一份绵薄之力。纵观整个大展作品,虽有一些幼稚之作,但经过编委的挑选更有不少优秀作品,它们呈现出新世纪十年孜孜写诗的繁荣景象、新诗特点。在我看来,这次大展诗歌的主要特色呈现出三个方面:边缘立场、底层叙述与回归抒情。
    在20世纪文学长河中,诗歌成为文学与作家人生、文学与政治的一个主要症候,既见证了中国现当代文学的发展、繁荣与衰落,也诉说着文学之与社会的边缘和中心的地位转移。自胡适倡导五四白话新诗伊始,现代汉诗就从欧风美雨和古代诗词中破茧而出,每一个十年都有自己的杰出诗人代表,无论是解放前的二十年代、三十年代、四十年代,还是解放后的50年代和1980年代,诗歌作为文学的主流成为一时显赫之文体。1980年代是诗歌的时代,而这种热闹却在市场经济和生存艰难中迅速破碎,文学迅刻间从中心走向边缘,因为作为一种爱好,它无法维护作家自身的生计,许多诗人纷纷逃离诗歌家园。1990年代的诗歌也在盘峰论争中被撕裂为知识分子写作和民间写作群体。然而,更有不少年轻的诗歌爱好者在逆境中迎风而起,加入诗歌的行列,他们以自己的激情、青春、梦想书写着大地的诗意,谱写着爱与美的华丽诗篇,逐渐的,这些轻松而艰难的诗歌青年从边缘走向诗歌的中心,为他们的青春见证,在日常生活的卑微困境中维持着颇为高贵的生命方式,文学殿堂的大门铺满着鲜花,这是我们应该敬重的理由。这次大展所展示的以“80后”“90后”为主的年轻诗人的成果充分展示了诗坛的活跃,记录了当代诗人的创作轨迹和成长历程,让我们了解中国当代诗歌的创作成果,进而推动着中国诗歌的发展。
    在没有英雄的年代里,只有自己为自己做英雄,在时间序列的成长中,“90后”逐渐显山露水,他们的生命体验不同于80后、70后,更不同于60后,随着时间的前推和中国经济发达的后移,“90后”更像是温室中成长的花朵,他们大都还在学校读书,作为诗歌e爱好者,他们有自己的喜怒哀乐,有自己的情绪经验,因此“90后诗歌展”所包括的年轻诗人李唐、苏笑嫣、蓝冰丫头、蒙蒙、老祥、河夜、木鱼、齐悦、落影、何欣航、竹篮若水、原筱菲、周剑康等创作的诗歌确实呈现出自身的样式,这些诗歌质地单纯透明,又笼罩着一种少男少女所具有的无以名状的微妙情绪。正如在《宣言》中所说:“90后诗歌孤独清冷浅吟低唱,90后诗人形单影只独自徘徊。游荡在校园内外,游荡在自己的博客空间或是一些民间论坛里独自倾唱。”“我们追求从内心深处迸发的,从喉咙里呐喊的,最原始质朴、最高亢华美的诗歌。我们摈弃虚假的、迎和的、授命的、呻吟的、口水的甚至垃圾的分行文字。我们可以原谅诗艺的瑕疵,但我们绝不原谅对诗歌的污藐。”李唐的《鹰》更显示出初生牛犊不怕虎的无畏气概:“鹰俯冲而下/凶猛而果断/仿佛要捕食大地”,“鹰凌空而起/整个天空都是它的领空/我登高远眺/一下子/被它甩去老远”。鹰的勇猛与霸气无疑是诗人所向往的人格的独立。无论是鹰、树还是雁、爱人,其意象较为单纯,语言也颇为清新。应该说《中午或午后》是一首不错的诗,情绪、经验、时空经由蒙太奇方式组合,使得意象清新,而意境绵长,诗味隽永。而苏笑嫣略带伤感而沙哑的声音在《沉默是一种细微的声音》《雪花只开在北方》《以沉默的方式》呈现出一种少女所独有的梦想、情绪,其语言质地富有张力。雪莱曾说:“冬天到了,春天还会远吗?”原筱菲的冬天序列诗不仅较为纯洁晶莹,更以一种雪莱式的哲学拥抱冬天:“沐着洁白来到这雪野不是为了赏风景/其实我是来为这冬天祝福的/祝福像诺言/挂满了细雪中的/每一个枝条。”
    与“90后”单纯抒情所不同,“80后”诗人在成长中面临着中国社会经济与思想文化的转型,他们的学养、经验都是在迁移中面对世界所感应的,他们的父母或是在农村,或是下岗工人,而他们很多就依靠自己在城市里的打工维持自己对诗歌的敬仰和热爱,物质的并不丰厚和精神的热爱成为他们观照世界的两级视野,民间立场的审视让他们对庙堂文化具有了一丝质疑,因为,伤痛记忆和创伤性体验往往是“80后”诗歌呈现较多的意象层面,甚至说,苦难成为不少这时代诗人创作的原动力。整个大展诗歌作者大都是“80后”,细数看来,他们其实也不年轻,大的都快三十,最小的也20岁了,这是一个最热爱世界但也最迷惘与世界的年龄,他们渴望通过自己的努力改变自己的境遇,但现实的残酷并不会让他们如愿以偿,因此,作为底层的边缘人,这些诗人以笔为旗,诉说自己的艰难、挣扎、困惑与泪水,像“80后诗歌展”中的弦河、池沫树、李大勇、海娃、沈奕军、雪格、赵行林、欧阳风、木三一、南方瘦马、喑篱、周凌风、尹宏灯、宋定昱、杨海亮、梅若轻尘、马列福、伊戈等皆是如此,他们的诗歌比“90后”更多一些沧桑,民间立场的审视和边缘者的叙述体验是这些诗歌呈现出的一种独特内质。池沫树是我的同乡,江西落后的经济发展让毗陵于浙沪广的无数青年赣子远离他乡进城打工。池沫树的《王大婶》、《在车站》就写出了这一代人面对人生的生存困境所赋予的沉重的体验,打工的王大婶不正是我们农民工最真实的写照吗,其所经历的责难不正是我们所经历的吗,诗人以一种同情的心态通过辛酸的语言刻画出一位农村母亲的形象。作为进城市打工者,乡村情结是他们面对都市的虚伪冷漠所挥之不去的灵魂回望,《傍晚》以一种细节回忆呈现出诗意般的乡村世界,那里有着淳朴的人性、美丽的夜晚和亲人的抚摸,然而回忆只能在内心,却无法改变现实中我的生存境况:“隐藏着我内心的燥动和不安:/哦,父亲,我远在他乡流浪!”欧阳风和池沫树一样是位打工青年,《天河区的乞丐》写的是如此的辛酸,让人不忍萃读。《母亲的简历》如同1990年代于坚的《O档案》一样展示出了一位打工者的人生经历,作为母亲她远离故土做普通工人,靠自己的自然劳动力辛勤养家,其展示的简历让人辛酸,因为母亲的期望并不高,她的两次辞工理由也是因为让她无法放下的家:“期望工资800到1200/最好厂里包吃包住/服从组织,听从领导安排/特长:吃苦,爱劳动”。
    “大学生诗歌大展”包括东井、王小荣、曹立杰、柳碧青、孟凡晓、拜雪、牧野、武新里、张启新等,主要是在读的大学生,作为正在大学积累知识的他们也正面临着青春的成长,因此其诗歌往往带着青春期的梦想和青年人的激情与诗意开始创作诗歌,其诗主要抒发年轻人的情感想像和青春期的浪漫情绪,例如东井《那么,就说到这里吧》、王小荣的故乡系列、柳碧青的《蝴蝶的梦》、孟凡晓的《致我爱的人儿》、拜雪的《落暖》等,借用意象叙述青春、唯美的诗意,格调别致清雅,颇有自觉的艺术敏感性。
   “女诗人诗歌大展”包括郑小琼、张鞍荭、姬晓玲、清荷铃子、唐淑婷、白瑞兰、晴宝儿、王方、衣米妮子、尘子、梅子、天上人间、曼陀林等,女性独有的敏感气质和灵敏的嗅觉天性及其色彩增添了诗歌的质地美,郑小琼《在铁具上》、《在桥沥》、《在电子厂》由于其独特的视觉色彩和打工者的沧桑经历,让诗歌语言富有一种凝邃的格致。《在电子厂》以一种赤裸裸的触目惊心的原生态风格呈现在读者面前,这是一种多么触目惊心的麻木与不安,字里行间涌动着对底层民众的悲悯气质和人文关怀,表达出诗歌特有的思想质素和人生的生活细节,真实的还原出打工者的心理变迁、灵魂轨辙以及悲悯情怀。“他们决不会/像我一样,沉浸在莫名的自卑/谈论着人生的虚无,细小而无用的忧郁”,阅读到此,那种沉重和苦涩让我感受到乡土中国的底层世界的卑微和挣扎,然而坚韧的希望、顽强的生存以及分享艰难的悲壮与梦想依然顽强地留存于他们内心深处。打工者关注的是自己随遇而安的日常生活,所以,“自卑”也好,“人生的虚无”也好,甚至“忧郁”都不是他们的目标;而作为审美期待者和人道主义者的诗人,必须承担关注民生的公共责任和重塑社会价值以及社会理念的现实责任感,通过诗歌创作思考这一文体的社会价值和独立的人文关怀,从而穿透个体面对苦难的哀歌、悲愤、恐惧和无力,传递人类共性经验和共度难关的爱、奉献、勇气和人性的光辉。我们的时代一直在遮蔽和规训很多真实的历史场景,《在电子厂》却恰恰能规避甚至某种程度上还原被遗失的记忆和细节。如同“被剪裁的草木”一样,这些打工者在打工生活中被日益规训:“白色工衣裹着她们的青春,姓名,美貌/被流水剪裁过的动作,神态,眼神/这是她们留给我的形象,在白炽灯的/阴影间忍受年轻的冲撞,螺丝,塑胶片/金属片是她们配音演员,为整齐的动作/注上现实的词句,肉体无法宽恕欲望/藏在杂乱的零件间,”也就说,打工者淹没在流水线的生产中,这种机械化般的工作逐渐吞噬了她们的青春、意义与快乐,甚至连青春的欲望也在不自由中走向无语,她们唯一关注的就是通过辛苦的流水线工作获得自己微薄的报酬和日常生活的基本价码。于是,“这细小的元件/被赋予了庞大的意义,经济,资本/品牌,订单,危机,还得加上争吵的/爱情”,这就是打工者的工作生活。因此“可以肯定在电子厂,时代在变小/无限的小……小成一块合格的二元管”,工厂外部的精彩与她们无关,狭小的生活空间和单调工作使她们在现实面前没有太多的幻想和希望。在这里,作为打工者的诗人对打工者群体的日常生活和底层世界进行细节般的观照,进而在灰阑中叙述打工者卑微的生活经验和人生乞求,以一种独立的民间立场表达草根知识分子对现实存在的经验想像、异化批判和哲理反思。
   “流派诗歌大展”是重头戏,当下诗坛依然是群雄并进的时代,各个山头粉亮登场,包括陌生化主义写作、杂交派、零点写作、包间派诗歌群体、卡丘主义、完整性写作、打工诗派、图案诗、校园诗人大展、网络诗歌大展等,既有延续十余年的老牌诗歌群体,也有新近出炉的流派。“零点写作 ”包括晓川、雷默、江雪、海马,其宣言是“主张民间立场。主张诗歌的独立精神和处理当代生活的能力。诗人必须具有自由主义的诗歌品质,同时必须保持必不可少的进取精神、批判锋芒和创造活力。” 晓川的组诗《午夜的车站》充满了色彩的质感,如:“一朵花/火一样地万念俱灰地绽放/一双双美丽的瞳子仰望天空/是对一朵鲜艳的残酷的花朵的默默容忍”,诗歌语言极富有张力,往往透过日常生活情景如飞鸟、车站、花、工地等传递哲理的韵味,其诗在言语玩味之中总能感受一种哲思的意境:“午夜的车站/我因寒冷而呆滞/僵化的目光无法洞察天才的身影/听!时间和空间因凝固而静止而爆裂的声音”。
    2005年周瑟瑟开始倡导卡丘主义,其成员主要包括周瑟瑟、朱鹰、孙家勋、张后、钱刚、曹野峰、李成恩、林忠成、姚彬等,卡丘主义认为存在即合理,诗歌要表达的是内心里不被人所知的那一部分,以及对未知世界与人的探求,其目标非常显明,就是追寻中国文化的源头。传统文化意象成为周瑟瑟诗歌创作的核心,如《空池塘》《老禅师》《寂灭为乐》《忍辱》、《广成子,神仙生活》等作品。诗歌一直是在对传统文化进行现代性阐释,其诗呈现出诗人穷尽二十余年的追求与坚守:对尘世生活的超越,对回归田园美好的向往,对超凡脱俗的佛国向往,对传统文化的无限迷恋。老庄文化和佛禅哲学等传统文化成为他诗人人格中最为靓丽的一道风景,在传统文化基础上建构的传统意象成为他二十多年来诗歌创作的内核:“这一生欲念全无,骑虎的男子终于跪倒在群山脚下/这一生该放弃的早就放弃,惟有爱与浮云紧随/广成子广成子你鹤发童颜教导了我哀伤/其实是最朴素的真理,我纵是肉身沾满灰尘/我也要向中国西北的群山呈上我干净的器官/因为鸟、雨露、草木,它们在我体内/生的生,死的死,留下的都是我修行的杂乱的器官”(《广成子,神仙生活》),在佛禅等传统文化的侵染下诗人已经看透生死。而张后的《爱情之夜》、《剧场》、《冬天》也充分体现出作者对语言的特殊敏感性,正是诗人对先锋的前倾性、历史的批判性、人诗合一的行动性的坚持,使的语言爆发出一种特殊的魔力,当然,这与诗人自身具有的对语言文字的敏感性有关,他总是能够在语言与语言之间挖掘出与众不同的张力性内涵。
    东荡子是完整性写作的主要代表,也是当下的一位优秀诗人,2008年东荡子、梦亦非和我三个人在河南开封夜市观赏最热闹、最世俗的生活,在我看来,东荡子永远是生活在自己城堡中的人,国王是他自己,臣民夜市他自己,他就在这围困的城堡中享受着诗意的美丽。在东荡子看来:“诗人在诗歌中的建设,在于不断认识并消除人类精神中的黑暗。”而他就如同西西弗斯和堂吉诃德在黑夜的世界里抵抗黑夜的到来。在他的诗歌《倘使你继续迟疑》、《喧嚣为何停止》、《宣读你内心那最后一页》、《哪怕不再醒来》、《把剩下的一半分给他》、《他却独来独往》中,神性、人性和哲学总是三位一体、合而为一:“趁河边的树叶还没有闪亮/洪水还没有袭击我阿斯加的村庄/宣读你内心那最后一页/失败者举起酒杯,和胜利的喜悦一样”(《宣读你内心那最后一页》。
     打工诗派包括程鹏、许强、张绍民、罗德远、李明亮、黄吉文、家禾、张守刚、徐非、许岚、任明友、李笙歌、黑马、柳冬妩、宋世安、韦联成、李斌平、孙海涛、何真宗、许仲、蒋明、梦阳、赵大海等人,应该说,打工诗歌的成就近十年来令人瞩目,打工诗歌成为忙碌打工者表达自身情怀的快捷方式,它是作为底层弱势群体的打工族通过文学样式传递自己的工作状态、日常生活经验和生命体验的文学样式,从而折射出人生、社会、话语和精神的变迁,诚如郑小琼所说,打工是一个沧桑的词,因为它不仅饱含着一种无奈与辛酸以及离开家园寻觅存活的方式,更包含着生产方式上的话语权的遗失。当打工者们作为个体“移民” 远离乡村“走异路,逃异地”(鲁迅语)时,他们亲身体验了政治经济文化转型所带来的城市/乡村、异地/故乡、他者富/自己穷的二元对立的现代性裂变,形成了时空意义上的转换与隔绝,因此,故乡与打工地成为一组矛盾的话语,在这种比照中故乡构成了“自我”的他者和“落后”的体认,成为坐在陌生城市里的文学者们的想象域,而打工者的底层生活以及坎坷经历也就自然成为叙事者和研究者关注的对象。如罗德远的《在广州的深夜里奔跑》、张守刚的《在监控器下上班》、宋世安的《我们是民工》系列组诗、柳冬妩的《工卡》、《盲流》、何真宗的《灾后,与家乡失去联系的打工兄弟》、《坐飞机回家,打工兄弟充满了悲伤》等,这一首首鲜活的诗歌就是一个个鲜活的灵魂,表达出诗歌特有的思想质素和人生的生活细节,那种艰难、痛苦、悲哀还有那份坚韧的希望、顽强的生存以及分享艰难的悲壮与豪情直抵人心的深处。诗人们以一种悲悯的情怀表达着自的同情与忧伤,面对资本社会的日益侵蚀和工厂主的利益剥夺,打工者们默默地忍受这悲凉的凄境,并承受着各种“无声的冷漠与嘲讽”,诗人对此异常焦虑,警惕地审视社会存在对于人类自身的压抑与变异,通过诗歌文本批判社会呈现出的虚无与荒诞,从而从形而下的日常生活走向形而上的哲性维度。其挥之不去的担忧与善意的批评在冷色调的凝聚、定格的琐碎方面凸显出底层世界的无奈、窘困与阴郁,使我们能够感受到底层的沉重、痛楚和诗人悲悯的人文情怀,让人感受着诗人的内热情怀和痛苦的悲愤情绪。但是,诗人们在异乡却依然想像自己的美丽的故土和可爱的亲人,如许强的组诗《风中的老屋》、程鹏的《乡愁》、罗德远的《逐渐消逝的故乡》、《且行且吟》、黄吉文的《被乡愁紧紧抓着的》、徐非的《老家》、《我家的老房子倒了》、柳冬妩的《老乡聚会》、蒋明的《如果可以》等。可以说,在精神缺失和信仰沉沦且消费主义文化大行其时的当下,打工诗歌更多的是表达一种流浪文化和传统气质的精神救赎。
    尹才干的图案诗如《乡村的勋章》《轻轻地打着扇》《不把声音给蝶蝴》《走不出逝去的心境》《寒潮》等不仅形式别致、新颖精巧、独具一格,而且艺术上颇为清新淡远,悠扬缠绵。毫无疑问,这主要得益于诗人对文字的敏感、对现代汉语诗性的敏感,而现代汉语的象形化则是其语言根性,诗人把这种语言根性通过一种外在的几何图像的形式符号进行诗意的传递,于是化约生成了这种极富灵性的图像诗。尹才干的诗在非抒情的时代唱响抒情之歌,抒思念故土之情、抒爱情相思之情、抒幸福爱恋之情,抒人生感叹之情。如《走不出逝去的心境》:

  


      这首诗写得意境优美,禅趣十足,富有哲理,声光色影味烟相互交错,读来很有味道,令人想象无穷,同时又带有感伤色彩,同情之情油然而生。诗人尹才干截取寺庙中尼姑的日常生活为创作背景,从中获取进入心灵奥秘的隐秘话语,尼姑在古刹中每天从早到晚敲罄打钟、参禅打座、念佛诵经,陪伴香烟缭绕到老,而寺庙中的那条小径“依旧蜿蜒在清寂的禅意里”,“钟声落响在光秃秃的石板上”,显得那么空旷、孤独,尼姑们却以一生的时间在小径上消耗生命和岁月,当时间刻度慢慢流逝,当人的容貌逐渐衰老,当参禅顿悟的思考逐渐深入而丰富,心灵空间却逐渐复杂而丰富,因为她们“永远也走不出她们逝去的心境”,是的,即使真的四大皆空,尼姑们也难逃寂寞的孤独,她们也无法忘却做尼姑之前的日常生活女性的情感心态,她们只能在感叹中蹉跎岁月。赫里克利特认为:“人不能同时跨进同一条河流”,事件的消逝正是感伤的开始。当诗人感叹尼姑的时候,我们每一个人又何尝不是如此呢,我们每一个人也是无法走出“逝去的心境”。而且在图形上这首诗写得很有意思,通过视觉来看,这首诗的外形显然就是寺庙中烧香的香灰炉,而最上面的弯弯曲曲的“香烟缭绕”八个字就是寺庙中烧香炉跑出的烟,如此文本与情境、意境和谐交融,形象生动,正是在这种烟雾沉沉中,往事才重上心头,人的心境也就异常孤独而又敏感。《寒潮》则通过“随水东流”的弧形排列的视觉意象造型传递自己的情感和经验,在话语空间和符号编码上越轨突围,给人一种陌生化之感,语言极富张力,内在节奏的诗意显现引导着读者的内模仿心理机制,从而与作者的审美心理和个体经验产生经验互渗和情感共鸣,使人获得身临其境、曲折微妙的特殊感受和审美愉悦,不得不在头脑中产生立体交叉的视图形象和丰富想。“风笛横在河的双唇上/从有题吹到无题”,多么形象生动的比喻,多么明亮优美的意象,一年四季,风在变化,和风、暖风、微风再到寒风,当风笛吹拂着河水,河水在季节变迁中也发出了反映:温柔、舒畅再到寒冷。当冬天到临,寒风萧瑟,河水吹奏风笛,“遗落满河掌声”,所有的风与河水的快乐故事在寒潮中“随/水/东/流”,最后的弧形排列如同江河之水孤独而下,给人一种痛苦压抑、荒凉苍茫的寒冷感觉,感伤的情绪也由此开始。然而透过这个诗形、词义的表象,诗人的感慨之气透露着莫名的忧伤,风与河水在隐喻层面是一对爱侣的比喻,他们心心相映、无忧无虑、相互唱和,然而,外在压力的“寒潮”吹折了他们相互厮守的瑰丽梦想,最后所有的爱情往事灰飞烟灭,这是一个忧伤的爱情故事,令人嗟叹不已。读后仔细咀嚼语言之味,可以充分感受到韵外之致和言外之味的无穷张力。
     对于新世纪的诗歌而言,传播载体的日益推进无疑为诗歌的发展提供了源源不绝的动力,网络和民刊的加盟推动了诗歌的传播,促进了中国诗歌的发展。“网络诗歌大展”是本次大展的诗歌重点,出现了许多较为优秀的诗人诗作,如李尚朝、马也、赵雅君、陈颉、李长空、周承强、寒山石、鲁川、邢剑君、漂泊客、龙小龙等,他们中很多都是博客、网络诗歌论坛的版主,不止创作诗歌,还筛选和推出许多优秀的诗歌爱好者。而“民刊作品大展”则包括《有大别山诗刊》、《民族诗人报》、《延伸民刊》、《陌生化主义写作》、《赣西文学》、《大西北诗刊》、《星光诗刊》、《中国微型诗刊》等,它们与官方刊物不一样,少了很多政治上的羁绊,刊登的诗歌种类培养和推出了很多优秀的诗人,如碧宇、重庆子衣、西间、荒原、漆宇勤、楚山、李林峰、陈礼秋、知闲、白帆、穆仁等。作为一种边缘的叙述者,他们孜孜不倦的书写着与庙堂文化保持距离的情绪与感觉,通过诗意的想像完成语言独有的知性与抒情。
    总之,《2009年中国当代诗群(派)大展:1978—2008》对新世纪诗歌十年的成就进行了全方位的扫瞄和总结,其诗歌特色主要体现在边缘立场、底层叙述与回归抒情三个层面。而如此宏大巨篇应该感谢总策划王竞成和月色江河,他们的努力让我们的梦想成真,为我们的诗歌发展增添了新的动力和元素。

 

注:本文作者系井冈山大学文学院教授。

扩展阅读:http://zonghe.17xie.com/book/1076582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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